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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46 ? 相互扶持的第十九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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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46   相互扶持的第十九天

◎滿臉雲淡風輕◎

呆子,姜蓉輕笑一聲,將這封信收好壓入箱底。

她果然沒有猜錯,他這人別別扭扭,若她不問,怕是這輩子他也不會主動提及此事。

崔恒有情有義有擔當,她想,她也願意正視他的好,用真心回饋他。

可是以前虛情假意在他面前演戲演久了,一時間,她倒有些茫然,不知該如何與他相處。

姜蓉打開房門,一股寒意襲來,這天越來越冷了。

父子倆正躲在樹下在做些什麽,聽得房門傳來的動靜,兩人不約而同地朝姜蓉望來。

“娘醒來了?”昭哥兒放下手中的魯班鎖,蹦蹦跳跳朝姜蓉撲來。

一旁的賽虎也有樣學樣,熱情晃尾圍著姜蓉打轉。

姜蓉彎腰,笑著摸了摸兒子的頭。

“吃早食了。”崔恒起身,拍了拍身上的灰。

喲,這倒是難得,崔大人竟主動將早食做好了。

姜蓉牽過他的手,低聲道:“今兒太陽打西邊出來了?”

“夫人試試便知。”對她三五不時的調侃,崔恒現在已習以為常,他目不斜視,拉著姜蓉就往房中走。

昨兒她帶回來的骨頭,此刻已被熬成濃白的骨湯。

根根分明的細面與青翠的蔥花正整齊堆放在案板上,只等著水開下鍋。

昭哥兒與賽虎飛虎早已占據竈房的有利位置,守在通風口不時添柴。

隨著火焰燃燒,鍋中白霧漸起,濕漉漉的熱氣瞬間彌漫整個竈房,讓人看不真切眼前之物。

一抹陽光穿過透明的瓦片斜斜撒入竈間,在騰騰的煙霧之中,光與影在繚繞交織,鍛造出七彩的霞光。

姜蓉眨了眨眼,收回恍惚的神思,轉身取出帕子替崔恒擦拭臉上的霧氣。看他手下動作不停,她貼近崔恒耳邊,輕聲讚道:“花收到了,我很喜歡。”

崔恒手上動作一滯,他盯著眼前的鍋,輕輕嗯了一聲。

倔驢,不,死鴨子,嘴這樣硬,姜蓉打量他兩眼,轉身取出湯碗盛出骨頭湯。

不錯,崔大人如今在面食一道,竟也小有所成。他這會終於知道他以前所食鮮美面條均是高湯打底,不會再給她來清湯面了。

“夫君手藝越發長進。”姜蓉溫聲誇讚,說罷,她看向兒子,“昭哥兒,你爹的廚藝是否越來越好?”

昭哥兒很捧場地點點頭。

“要是能經常吃到就好了。”姜蓉夾起煎蛋,裝作不經意地說道。

崔恒睨她一眼,自是明白她這話的目的。

他無奈攤手:“只要你們不嫌棄,這些小事倒是無妨。”

做一頓飯菜,雖不能說多累人,但終究費時費力,看來,崔恒這段時日,在外間沒少受苦。

等哄得兒子去房中讀書,姜蓉沏上一壺熱茶,拉著崔恒談起心來。

“夫君在外邊辛苦了。”她突然開口。

崔恒捏緊茶杯,他吹了一口手中熱茶,只是淡淡搖頭。

待他飲完茶,姜蓉拉住崔恒的手,嘆道:“咱們成婚這樣久,有什麽不可商量著來,硬要你一人咬牙擔著。”

崔恒這才笑著望向她:“我本應承擔養家糊口的重擔,是夫人賢淑,這才替我擔了大半去。我若僅僅靠著一個虛無縹緲的虛職,如何能養活妻兒。”

“傻!”姜蓉指尖抵了抵他胸膛。

“咱們是夫妻,本應同舟共濟,相互扶持,這種時候,談何重擔,只消誰能賺到錢,將日子過下去就成。”

崔恒搖頭:“我怎能讓夫人。”

剩下的話未曾出口,姜蓉便已伸手捂住。

“夫君的心我明白,你為了這個家著想,我亦為你擔憂,我今日只想與你敞開心扉好好談心罷了。”

在姜蓉的再三安撫下,崔恒終是將他這段時日的經歷娓娓道來。

那日他拿著告身文書去官府報道,官府裏的人認是認了他這個司馬,可汴京的人也不知是故意,還是忘了,他雖有司馬這一官職,但上頭卻並未將他的俸祿撥至青州。

還是新任的知州看在過往的面子情上,答應每月給他一貫的俸祿。

至於活,那就免了。

是以這段時日,崔恒少進官府,只能在外頭晃悠。

最開始,他看青州書鋪繁榮,也就靠著抄書賺了些銀兩。

可惜好景不長,那些書鋪便如姜蓉所遇繡坊一般,接連婉拒了他。

後面的日子,他靠著幫人代筆,或是做些雜工,這才攢下這兩貫錢交給她。

難怪,他有時候回來得那樣晚,這個呆子,莫不是走路回來的吧?

她之前覺得他賺的那兩貫錢是輕松錢,認為那是他該給的家用,並未放在心上。可現在,她卻覺得那兩貫錢那樣重,這個呆子,不知在外幹什麽苦活這才攢下這些錢。

以他的性格,自是不會在她面前訴苦喊累,輕飄飄一個雜工,背後卻是流不盡的熱汗。

“夫人。”崔恒溫柔地擦幹她眼角的淚,安慰道,“無礙的。”

姜蓉轉身看向他,一雙美目淚光漣漣,更勝海棠垂淚,她抱住崔恒,輕聲道:“別去了。”

崔恒卻不願,他是男子,如何能待在家中靠夫人扶養。

姜蓉將家中存銀拿與他看,又勸他這兩日多去山上囤些柴火過冬,這才暫時安撫住崔恒。

開門環顧一圈後,姜蓉方進房取出前日收到的汴京回信,這是翠雯他們近日搜集到的情報。

信中只寫了四字,一切如常。這是她早與他們定好的暗號,她將信封小心拆開,用毛筆蘸取特殊藥水輕輕塗抹於信封,上面的字跡逐漸顯現。

瞧,她的人發現了什麽,秦太尉在二十七年前果然來過小河村,還在村中逗留過一段時日。

這件事,怕是村中許多老人都知道,那到底是什麽秘密讓他們三緘其口,還不惜禍害同宗親人呢。

崔恒看完信封上的字跡,沈默著望了眼姜蓉。

“夫人想我如何做?”

“秦太尉曾在三皇子面前與你求情,咱們自然需知恩圖報,夫君不如去信楊相一探虛實。”

趁著今日一家人都得閑,姜蓉翻了翻前些時日用鹽漚的五花肉塊,用放涼的茶水清洗好表面的血水與鹽漬,姜蓉喊來崔恒將這些肉掛好懸在院中晾曬。

等曬上幾日,她再用柏枝,橘皮熏上一日,這樣做的臘肉,香味濃烈,肥瘦相宜。切成薄片,冬日裏用來做邊爐最好,瘦肉勁道,肥肉晶瑩剔透,一口下去,鹹,香,鮮三味俱全。

叮囑好崔恒看好兒子,她提上幾兩紅糖前往堂伯家。

待姜蓉出門,兩封信隨著二牛的牛車,晃晃悠悠朝城中而去。

姜蓉最近日子過得紅火,他們這些族親倒也沒上門惹事。堂嬸看姜蓉並未空手上門,連帶著接待她的笑容都真切了三分。

這糖在鄉間可是稀罕物,許多人家得生了孩子的產婦才可以喝上一些雞蛋紅糖水。

聽姜蓉道明來意,想要買一只雞,在一旁沈默許久的堂伯道了句:“談t什麽錢不錢,想吃拿回去就是,叫你嬸子給你殺了燙完毛再帶走。修年他是讀書人,做不來這粗魯事。”

看堂嬸暗暗瞪了堂伯一眼,姜蓉笑道:“親兄弟明算賬,大伯的好意我心領,只是你們餵養雞鴨也不容易,我若占你們便宜,心中實在過意不去。”

兩方一番拉扯下,姜蓉以略低於市價的價格提回一只處理幹凈的雞,連帶著雞雜那些也清洗得幹幹凈凈。

對於他這前世今生不一的態度,姜蓉心中並無半分感動。堂伯現下的態度比之前要更好,難道是汴京又了有什麽新動向?

將新鮮雞肉切塊下鍋燉煮,待煮至半途,姜蓉又加如一些浸泡的幹菌菇。

只需加少量鹽調味,鮮美清透的雞湯便香噴噴出鍋。

姜蓉盛上兩碗,一碗送二牛家,一碗送李嬸家,順便將在李嬸家玩耍的昭哥兒喊回家中用膳。

“來了,娘!”昭哥兒聽得呼喚,立馬放下手中的東西,高興地隨她離開。

“昭哥兒!”虎子在後面不舍大喊,“我等會可以去你家玩嗎?”

他現在就是後悔,萬分後悔,之前沒有護著昭哥兒。今兒同他玩上一會,他便發現昭哥兒心智異於常人,他不但可以出口成章,引經據典,而且,他提出那些難題他都能輕松化解。

他真是他遇見的最聰明的人了,之前與昭哥兒發生矛盾的那些大孩子,他們許多人怕是連一到十都不會寫。

看兒子滿臉雲淡風輕,虎子卻有些戀戀不舍,姜蓉忽然發現,昭哥兒也有些小心機。

回到家,姜蓉拉著兒子洗手,她不經意地問道:“昭哥兒今日怎麽突然去找虎子玩了?”

“娘!”昭哥兒語調拖得又長又嗲。

“我只是很久沒有看見他,想找他玩玩罷了,你莫要多想。”

哦?

若他不說這最後一句,她倒不會多想,這孩子,簡直是此地無銀三百兩。

但小孩的事,只要不鬧得過分,她想她最好不要插手。

舀上幾碗雞湯,一家人在飯前先喝個鮮。

在等待雞湯冷卻的間隙,姜蓉加上姜蒜、酸藠用熱油爆香,再倒入洗凈切細的雞雜大火爆炒,待嗆人的香味傳出,她加入些許鹽、醬,香蒜段翻炒入味。

“娘,好香啊。”聞到香味的昭哥兒,循著味端碗歪頭探入。

“香,等會昭哥兒多吃些。”姜蓉清脆一笑,手中鍋鏟將最後一些雞雜舀入盆中。

“吃飯咯!”

看著最近又是魚又是雞,昭哥兒小聲問道:“娘,咱們最近吃得這樣好,你手中錢還趁手嗎?”

“你這孩子,想這樣多,你放心,便是每天都吃雞鴨,都吃不窮咱。”

娘倒是很少騙他,昭哥兒點點頭,安心接受爹娘投餵。

“來,吃個雞翅,肉質最為細嫩。”

嫩滑鮮香的雞肉剛一入口,昭哥兒就有種荒土乍逢甘霖的滿足感。

看著兒子陶醉的小表情,姜蓉如何不知他對此十分滿意,她看了眼崔恒,笑道:“若是喜歡,咱們便經常吃,現在天越來越冷,過段時日,咱們可燉個老鴨蘿蔔湯,剩下的鴨子,不拘是做黃酒燜鴨還是炙鴨都成。”

一家人就這樣歡歡喜喜度了個休沐日。

翌日,姜蓉本想勸崔恒待在家中處理雜事,崔恒卻堅持要隨她出去。

待兩人送完兒子,將攤位支好,他站在姜蓉旁邊,拿出一張白紙,貼在車旁,姜蓉彎腰一看,只見白紙上書有六個大字:“科舉答疑解惑。”

姜蓉看了眼崔恒,哭笑不得,他只微微挑眉,朝她粲然一笑。

因著昭哥兒之前說喜歡蔥香芋絲肉沫,姜蓉便也應了他的喜好,添了這芋絲肉沫做火燒新品,因著肉比其餘兩樣要少,姜蓉將價格定在五文。

多日生意積攢下來,她這小攤也有了許多回頭客,這下,不需要她佯裝有客造勢,剛將攤子支好,便已圍攏許多未用早食的學子。

“姜娘子,你總算來了。”

“幾天未食,倒是想得慌。”說到一半,這人瞥見崔恒,忙以袖掩面,尬笑一聲。

姜蓉見狀,笑著介紹:“這是我夫君,他是開泰元年的傳臚,你們平日裏若於科舉一途有甚疑惑的,都可來找他。”

說罷,她指了指崔恒貼的那張紙。

崔恒倒是不察她這樣自然又坦蕩地同人介紹,看著那些學子們青澀的臉龐與怯意的問好,他只得僵著後背頷首示意。

“今兒出了個新品,只消五文,大家夥若感興趣,可以試試。”姜蓉打開那一碗芋絲,笑著推銷今日新品。

許多學子畢竟囊中羞澀,見這盆中肉沫滿滿當當,且還便宜了一文,也就好奇一試。

這樣粉糯綿密的口感,搭配滿是麥香的燒餅,口感竟異常協調。

早上的火燒賣得不錯,姜蓉自是不愁今日東西賣不完。

出乎她意料的是,常與昭哥兒一塊玩的柳師兄,竟成了崔恒這答疑班的第一位主顧。

散學後,他便偷偷摸摸拿著夫子的課業請崔恒批註。

崔恒本不想收他的錢,但耐不住他再三請求,只得意思一二,收了個潤筆費。

能得二甲頭名親自指點,柳師兄喜不自勝,平日裏他就眼饞昭哥兒的註釋,現在有機會能與這註釋背後的主人當面交流,這可是大喜事。

若他能因此通幾分竅,那他豈不是有機會進地字班或天字班。

越想,柳師兄越開懷,他哼著小曲,吊兒郎當地走回學堂。

有了柳師兄的先例,一些在旁側耳偷聽的學子也期期艾艾找上了崔恒,其中不乏對面張家私塾的學子。

至於他們所提疑慮,涵蓋經義,時務,律法等各個方面。

姜蓉瞥了一眼,崔恒表情淡然地將他們的文章收下,答應明日一早給出紙質評析。

第一天下來,竟也攬上好幾樁生意。

畢竟他是二甲進士出身,這青州的書院,就沒幾個夫子科舉成就勝過他,又兼之他為官多年,積攢官場經驗豐厚,隨意一句指點,或許就能令他們茅塞頓開。

不過,是真是假,還得先試試才行。

因著崔恒的加入,姜蓉白日裏清閑許多,昭哥兒也愈發開朗,散學後,他蹦蹦跳跳撲入崔恒懷中,同他覆述夫子今日在學堂所授功課。

崔恒則是認真傾聽,偶爾點上兩句。

不過這脈脈溫情的相處時刻維持不了多久,就會被身後趕來的幾位學子打斷。

“崔大人!”

這幾位都是按月繳納費用的學子,有了他們的加入,崔恒便將那張白紙收起,一月攢下幾貫錢,對他來說也夠了。

轉眼已至臘月,今日是昭哥兒月考出成績的日子,他早上還得意地與爹娘討價還價,若他成績出眾,今兒午膳要買他喜歡的八寶炙鴨。

姜蓉早已讓崔恒將定好的炙鴨取來,可昭哥兒卻遲遲不見人影。

兩人拜托胡家父子照看攤位,焦急地往書院後門看去。

平日裏有人看守的後門,此刻院門緊閉,再無一絲人影。

去哪兒了?姜蓉憂心如焚,可是這會他們也不能進去,夫妻倆只得返回攤位。

“莫擔憂。”崔恒握緊姜蓉的手。

“想來只是學裏有了規矩,這些學子才都未出來,兒子那樣機靈,應當不會出別的事。”

少了書院的學子,後巷的攤位主要就靠私塾與一些臨近的百姓,大家的生意普遍差了許多。

後巷中不少人愁眉苦臉,書院中亦有憂有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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